车子被大雾挡在高速路之外。
司机说,从下路走吧。我点头表示同意。因为雾大,本来平时一小时多的车程,从清早出发,八个小时后仍然在路途中。司机似乎有些歉意,频频抱怨车多雾浓,我说,等等没关系。看看前后在大雾里不知尽头的车流,天色渐晚,我的心里开始着急。
路边的村庄街头,像是集市模样,人散尽狼藉一片。一家卖肉还未散去,摊前摆了一副牛羊的骸骨。女老板身后的肉架上,悬挂了一张肉身,标本似的。司机说,好久没看到驴子了,快看!
我顺着他的手的方向望去,注意到肉架后的不远处,枯树干上拴系了一头驴子,在雾色黄昏里,灰白地立在那里,时而低头吃着人丢弃的秸草,时而抬头观望,表情淡定优雅,丝毫不理会周围的一切。我曾经见过的毛驴要么黑色,要么灰色,还是头一次见到灰白到发黄的这种。
它的脚边堆了一堆黑色毛皮,血淋淋地翻出里子,显然是当天新剥离的。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头驴子,希望能看到它咬断绳索的那一刻。它却一直安闲地低头抬头。
下一个,就会是它,我这样想到。
我们无法知道驴子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明天的命运。它的淡然的神情让人陡然酸涩和惊恐起来。
小时候,我捕获过很多次麻雀,试图养在笼里或架上。用一条足够长的线系到它的腿脚上,麻雀四处飞扑,不到半日便奄奄一息。后来才听说,麻雀气性大,原本就不是家养的种儿;虽然飞不高,却也崇尚自由往来,不受半分羁绊束约。
和麻雀相比,驴子则淡定得多。
车缓缓启动,前方的浓雾里车灯开始闪亮,夜晚来临,不知何时能抵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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